2013年12月17日，附近村民和交警一起幫厙師傅撿拾轉運散落的橘子 本報記者張小剛 攝

　　2013年12月17日上午，銅川市耀州區董家河鎮王家砭村四組村民朱北晨正和老伴劉淑俠在地里勞作，他們的地在包茂高速銅川黃堡收費站盤道跟前。上午10時許，靠近高速的地方傳來咣當一聲巨響。“我三個孩子以前都是跑車的，確實操心，我就趕緊跑過去看看。”朱北晨和老伴放下農具就往那巨響地方跑過去，遠遠就看見一輛大貨車翻了，車廂倒在路邊草地上，防護欄被撞開，車廂周圍一地黃澄澄的橘子。“也沒顧上橘子，我得先看看人有事沒有。”村子靠近高速路，各式各樣的車禍，朱北晨沒少見過。

　　車翻之后橘子散落一地

　　“我們常年跑車，看到的、聽說的都很多，這遍地橘子要是讓人撿走也沒啥辦法呀。”

　　內蒙古人厙(shè)月強幾年前買了大貨車，開始了長途運輸營生。越來越高的營運成本，讓全國各地跑來跑去的厙月強，常常是連串接活，以免空跑。去年12月中旬，厙月強在湖北通過朋友接到一單從湖北宜昌到內蒙古包頭的活兒，拉載的是25噸左右的橘子和橙子。

　　去年12月16日裝車后，厙月強就和貨主王先生上路，沒想在這里出了意外。厙月強當時感覺自己貨車失控了，擺正車頭透過后視鏡發現牽引的貨車車廂已傾翻，車廂里的橘子四散開來。“人都蒙了，貨主老王也傻了。”好在駕駛室沒有翻，人沒事。

　　按照貨運合同，路途中的貨物安全由承運人厙月強負責，想著近10萬元的橘子翻了一路，還要修車等等，厙月強說當時自己已經亂了。直到五六分鐘后銅川市公安局交警支隊高交大隊一中隊交警處警，厙月強才漸漸緩過神。事后經查勘，才知道車廂翻了是因為連接軸意外斷裂導致失控。

　　厙月強下車看到一地橘子，覺著這下子壞了。“我們常年跑車，看到的、聽說的都很多，這遍地橘子要是讓人撿走也沒有啥辦法呀。”交警趕到后看著一地橘子也頭大，“好在人沒事，可滿地橘子，哪里都是，問司機說是拉了20多噸。”交警張鑫說，兩位處警民警趕緊招呼后面的車繞行，同時把情況向單位匯報。現場查勘過程中，司機和貨主還上手幫著交警在橘子四周拉警戒帶。“我們到了不一會兒，附近村民就到了，他們在旁邊地里干活，很近。”張鑫介紹，后來才知道幾位趕來的老鄉的名字，最早的是朱北晨老人等幾位。

　　朱北晨和老伴劉淑俠看到一地橘子也蒙了。“咱也是種地的，雖然不種橘子，可也知道這橘子是一個個摘下來的。他以前是一箱子一箱子裝的，車倒了，箱子也散了，車廂里沒甩出去的橘子，也是箱子都破了，外邊的橘子都是散的，這咋拾掇呀。”

　　69歲的朱北晨問了司機是否需要幫忙，“問了幾遍，他都沒有說出來個啥。”朱北晨事后反應過來，對方可能是聽不懂自己的河南口音又夾著陜西口音的方言。“車上兩個人臉都烏著，車剛出事，估計是嚇的。”劉淑俠說，很快老伴就讓她回村叫人。“估計司機給誤解了，聽我說叫老伴回村叫人，就害怕了，就過去找交警。”朱北晨則是趕到遠處，開始撿橘子往車廂附近扔。

　　原本在附近澆地的當地華裕建材廠車間主任王戰榮，聽到警車響后也趕到出事現場。“司機還是害怕，想著咱是不是要搶人家的橘子，話都不敢多說。我跟他說，這里是王家砭村，你放心。我都多少年沒說普通話了，就怕他不明白，趕緊給他說放心。”看著橘子散落太多，王戰榮就趕緊給已放假的同事們打電話，“司機是害怕了，我還跟他解釋別怕，人多才好弄。”王戰榮說自己當時急了。

　　兩天一夜接力清理橘子

　　“都在撿橘子，沒人說是拿走，這個讓人太感動了。”

　　出事后半個多小時，王家砭村多個小組的人陸續趕來，先到的是王家砭村老年舞蹈隊的大媽們，有的人還拎著筐子。“都是當地婦女，拎著筐子就往里面撿橘子。”司機厙月強記得帶頭的婦女扯起來警戒帶，就帶人進了橘子堆，遠處還有人騎著摩托往這邊來。

　　他自己就和貨主往最大一堆橘子跟前站，“是有點擔心，也沒有多想。”昨日本報記者電話采訪厙月強時，他說起當時情況，突然在電話里笑了起來。他說自己當時沒有多想，但擔心還是有的，畢竟是一群不認識的人奔著自己車上橘子來了。

　　劉淑俠回村里叫人，直接去了村民文化活動廣場，當時村里老年舞蹈隊正在排練春節演出節目。一聽說有車翻了，橘子撒得到處都是，急忙換上件衣服就往現場去，有些住得近的人還順手在家拿了筐。

　　厙月強說，貨車車廂翻了后，拉的25噸橘子和橙子幾乎全部撒了出去，很多還都滾到路基下。

　　事故是單方車輛機械故障導致，交警現場勘查很簡單。聞訊趕來的村民越來越多，后來的大多拿著家什。“都在撿橘子，沒人說是拿走，這個讓人太感動了。”厙月強和貨主發現村民們已經自己分組開始了現場清理，三四十個村民中，女的負責挑揀裝箱，男的則是抬筐抬箱子。一中隊也增援多名交警到現場，厙月強則被要求趕緊聯系其他貨車，把橘子重新裝車，以便最快拉走減少損失。“那幾天夜里都是零下十多度，凍兩晚上橘子就賣不出去了。”張鑫說，新的貨車很快來了，王家砭村村民們開始幫著裝車。

　　從車廂里掉落的橘子，有些已經破了。“先裝好的嘛，破的都甩在一邊，等弄完再收拾。”朱北晨和王戰榮等人介紹，現場散落的橘子太多了，厚的地方都有半米高，從上午10點收拾到下午5點多，還沒有清理完三分之一。

　　“那里老鄉好得很，他們幫著收拾時我們讓他們吃橘子解解渴，他們都到那堆爛的橘子里撿著吃。”厙月強和貨主請村民和交警吃橘子歇歇，可人們頂多吃些爛橘子。“那橘子就是跌爛了一點，扒皮還有很多是好的，不要浪費了，那都是能吃的東西嘛。”朱北晨解釋說。

　　司機挑大個橘子請村民吃

　　“那里的交警和村民太好了，我要往他們車里裝橘子，都不要。”

　　17日天黑后，村民們陸續回家，并囑咐貨車司機和貨主第二天肯定幫著弄完。“夜里兩名交警開著車留在這里值班，第二天早上和別人換班后才走。”厙月強和貨主在電話里一聲聲感謝銅川交警。

　　晚上7時許，王戰榮等幾名青壯年用車拉來了些草簾子，幫著把橘子蓋起來，順便還帶了幾捆干柴。“天太冷，村里幾位老人讓我們吃過飯拉簾子來，否則橘子晚上就凍壞了。”王戰榮還幫著厙月強和貨主在附近找到一家餐館，“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在高速上哪里找飯店呀。”

　　夜里，在出事現場，王戰榮和村民們幫著生起一堆篝火，村民、交警和司機一直圍坐在篝火邊聊天。“厙師傅去橘子堆里挑了幾個大橘子，他說是橙子，好吃，自己拿小刀切開，挨個遞給我們，請我們吃。”王戰榮說自己當時很感動，他看見厙師傅手都在抖，眼中淚花閃閃。

　　第二天一早，村里又來了些人，又清理裝車到中午時分，才把最后一筐橘子裝到叫來的貨車上。臨走時，厙師傅和貨主向現場38位村民和6位交警挨個作揖致謝。“那里的交警和村民太好了，我要往他們車里裝橘子，都不要，真不知道咋感謝。實在太感動了。”昨天在電話里，厙師傅說過年了一定打電話拜年。

　　因為自己的車出了意外，厙師傅和貨主最后協商之后，自己賠給貨主3萬多元，通過保險公司理賠只得到1萬多元。雖說損失2萬余元，可厙師傅在電話里還是連聲感謝王家砭村的村民，“十多萬元的橘子和橙子眼瞅著都得沒了，多虧村民和交警幫忙，撿回的橘子超過20噸。不然的話，我家這個年就過不成了。”

　　伸伸手能給人幫個忙就好

　　“助人為樂是先輩留下的東西，后輩人都是一輩留一輩，哪能忘呀。”

　　“咱這村子靠河靠渠，邊上就是國道、高速，碰到事情也多，可咱王家砭村人碰到事情都能伸把手，給人幫個忙嘛，真沒有個啥。”今年72歲的村民王江軒，前幾年一直是村里的紅白喜事理事長，也是農民詩社負責人。雖說也參加了撿橘子，可他不愿多說，“樂善好施給人幫個忙沒有啥。”

　　王家砭村所在地曾是解放前的老區，民風淳厚，目前劃分有6個自然小組，人口2149人。村里除了朱家等兩三戶外姓，其余都是王姓。“村里都是一個王，早前從富平王家灣那里遷來，到王家砭都有二十七八輩子人了。”王江軒說，“助人為樂是先輩們留下的東西，后輩人都是一輩留一輩，哪能忘呀。”

　　王家砭村附近交通發達，車禍或是落水事情經常發生，可村民們從來都是廣施援手，能幫就幫，早已是遠近聞名。截至2012年末，王家砭村有村辦企業和個體私營企業36家，當年全村實現工農業總產值2.36億元。2013年6月設立村黨委，下轄9個黨支部，共有黨員103人。

　　作為中央精神文明建設指導委員會授予的先進村鎮和省內有名的富裕村，王家砭村每年都組織村民評選十大婆婆、孝子、媳婦等，做了好人好事的村民都要上臺披紅戴花接受表彰。“民風正，人氣旺。”王家砭村黨委書記王科介紹說，村黨委不但要帶領村民致富，也要引導村民講文明，把祖輩的優良傳統延續傳承。對于很多次扶危幫困中黨員沖在前面，王科說：“也不能說都是黨員做的，黨員也是村民，村民也跟著黨員。你是共產黨員，在咱農村，老百姓就是看著你咋做，你憑啥不帶頭做好呢。”有一年王科在村邊渠里救起鄰村一村民，是后來被救者去感謝王科村人才知道。

　　此次幫助外地司機撿拾橘子的朱北晨老人，是上世紀60年代從河南落戶到王家砭村四組的。“我們是外來姓，來了之后看這村子真不簡單，家里有個啥事，只要你說，周圍鄰居都幫忙。我這娃在街道上說餓了，鄰家就能給饃吃。”上世紀80年代一場水災，讓朱北晨一家陷入困頓，但眾多村民鄰居前來幫忙，讓朱家很快恢復正常生活。

　　“村里誰家有個喜事啥的，我都叫娃們早早過去給幫忙，你幫一個、多幫幾家，等咱有事情大家都來幫咱嘛，你看這不都好過了。我落戶這村，村里風氣也影響著咱，也影響著咱娃哩。”朱北晨老人的小兒子也是黨員，這次撿橘子也是從頭幫到底。1月28日，銅川市召開“12·17助人為樂先進集體表彰大會”，為參與這次撿拾橘子的38名村民和6名交警頒發了榮譽證書，市委宣傳部還向全市發出倡議，號召學習“12·17先進集體”助人為樂的精神。

　　對于此次受到政府表彰，朱北晨老人覺得榮譽有些重。“將心比心，我三個娃都跑過長途貨車，你說咱娃在外地得到別人一點幫助，咱是啥感覺。伸伸手，不是個啥，但是能給人幫個忙就好。”

　　在王家砭村村民活動中心有一塊牌子，上面列著“愛國守信，勤勞質樸，寬厚包容，尚德重禮，務實進取”的陜西精神，來往村民很容易看到。“你說咱陜西精神這五句話，稍微一想就能做到，這和咱們傳統是一樣的呀。”村黨委書記王科說像這次撿橘子幫外地司機的事，在王家砭村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是村里風氣使然。

　　本報記者 孫元華

　　(原標題：村民幫撿20多噸橘子 司機感動流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