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衛生檢測中心出示的檢測報告。鄭平攝

戴著口罩的楊留洋感到絕望。鄭平攝

　　“別看我現在很正常,但走一會兒路就會氣喘吁吁”,7月16日上午,34歲的家具廠打磨工楊留洋說,“不知道哪一天就不行了”。僅從外表來看,楊留洋和正常人幾乎沒有區別。但三個月前,他被診斷出患上了慢性粒細胞白血病,如果不加以干預,只能維持兩三年的生命。楊留洋目前的健康,全靠一種名為“格列衛”的特效藥來維持。

　　楊留洋認為,六年多的家具廠生涯毀壞了他的健康,要求廠方作職業病鑒定,但認為廠方提供的送檢樣品并不真實。但廠方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在職業病鑒定一事上雙方利益一致,會盡力提供必要的協助。

　　打磨工突發白血病

　　楊留洋來自河南項城,2007年12月起進入中山富邦家具有限公司擔任打磨工。在同事老肖的眼里,以前的楊留洋身體強壯,手腳麻利,干活比十多個工友都厲害。

　　今年春節過后,楊留洋回到中山后感覺身體出了狀況:上班時常感到頭暈,雙腿無力,干一會兒就要休息一下,夜晚睡覺則出現盜汗、陰莖異常勃起等癥狀。工友們也發現,一貫生龍活虎的楊留洋臉色發黃,食欲下降,身體明顯消瘦。有人開玩笑說:“你是不是要死了”。但楊留洋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4月23日凌晨起,楊留洋陰莖持續勃起達16小時,強烈的劇痛讓他坐在廁所失聲痛哭,當天下班被送往小欖人民醫院。醫院的診斷顯示,楊留洋脾臟腫大,單位白細胞值達22.8萬,超出正常范圍20多倍,初步診斷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經過治療,楊留洋腫脹的陰莖終于縮了回去。但“白血病”這三個字無異于晴天霹靂,成為壓在他胸口的一塊巨石。“白血病等于是判了死刑,聽到這個消息后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楊留洋說,“白天晚上睡不著覺,一直在想我的家庭怎么辦,老婆孩子怎么辦?”

　　巨額醫療費家庭難負擔

　　從4月23日到5月12日,楊留洋在小欖人民醫院住院治療19天后,白細胞水平有所下降。服用國產藥物10多天后,病情再次出現反復。5月27日,楊留洋被送往中山市人民醫院住院治療。

　　在這里楊留洋被醫生告知,其病情如果不加以干預,生命最多能維持一到三年。但骨髓移植要80多萬元,56片裝的進口特效藥“格列衛”售價1.25萬元,每月兩盒就需要2.5萬元,一旦暫停就會產生耐藥性,必須終生用藥。

　　楊留洋稱,他與妻子張艷麗到中山打工已十余年,女兒和兒子分別在老家上初中和小學,幾乎沒存下什么錢。發病之后工廠借給他兩萬多元,全廠工友也為他募集了3.5萬元,但近三個月來醫療費已超過10萬元。

　　為籌集醫療費,張艷麗在照顧丈夫之余到附近工廠打零工,15歲的女兒也來到中山打暑假工,通過網絡發出的求助信也是音訊全無。“我父親說愿意賣腎為我籌錢,但是我怎么忍心呢?”楊留洋說。

　　鑒定顯示家具顏料含致癌物

　　富邦家具廠工友老肖介紹,家具廠打磨工工作辛苦,環境十分惡劣。“我們是計件制,每天工作十來個鐘頭。車間里粉塵很大,就算戴了口罩,鼻子耳朵里到處都是白灰”,老肖說,“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有的剛做幾天皮膚就爛了一大塊,只好辭職走人”。楊留洋被查出白血病之后,打磨車間已是人心惶惶。

　　楊留洋想起,去年員工體檢之后,車間主管曾告訴他:“你的血液有點問題”。當楊留洋追問詳情時,這名主管稱自己也沒看到體檢報告,如果不放心可以去大醫院復查。

　　考慮到自己身體一向很好,當時楊留洋未把此事放在心上,但此時他不得不將其與白血病聯系起來了。“每年做體檢,從來不把體檢報告給我們員工,如果去年就發現苗頭早點治療,怎么會到現在的程度?”楊留洋說。

　　從最初的打擊緩過神之后,楊留洋開始爭取職業病鑒定。上月底,中山市疾控中心對富邦家具廠提供的兩種家具顏料進行了檢測。報告顯示,面漆主劑揮發性成分中含有43.38%的二甲苯和23.27%的乙酸丁酯,二者均屬低毒類物質,前者會導致輕度貧血和白細胞波動;而PE促進劑的揮發性成分中含有苯(0.08%)、二甲苯(2.02%)和乙酸乙酯,(37.88%),其中苯屬于國際癌癥研究已確定的致癌物,長期慢性吸入會導致造血系統損害和白血病。

　　“一切證據都是廠方說了算,我一個打工的能提供什么證據?我是不抱什么希望了”,楊留洋表示,廠方提供給廣東省職業病防治院的原料樣品中,只有已通過環保認證的“大寶”油漆,此前使用多年的非環保漆并未送檢。

　　【廠方回應】

　　屬于職業病醫療費

　　可申請報銷

　　楊留洋病情確診之后,廠方為他做了什么?打磨車間的防護措施十分到位?員工體檢報告為何不給本人?在楊留洋申請職業病鑒定過程中,廠方是否提供了真實的材料?帶著上述疑問,記者采訪了中山富邦家具有限公司行政人事經理何超美。

　　“楊留洋這個人比較浪漫”。7月17日上午,談到楊留洋發病過程,何超美難掩笑容。見記者一臉茫然,何超美解釋稱楊曾吃過“偉哥”,陰莖異常勃起送到醫院才發現是白血病。

　　何超美稱,楊留洋發病后公司不但發動員工捐款3.5萬元,還借給楊1.7萬,先后墊付約兩萬元,到目前為止這筆錢并未用完,楊留洋本人則沒有掏過一分錢。

　　至于楊留洋所稱的體檢報告,何超美稱楊留洋從事打磨工,公司對員工的防護措施有明確規定,每年只會檢查塵肺項目,并當場出示了楊留洋在今年3月的體檢報告。“有問題的員工我們會一個個通知”,何超美表示,之所以不把報告下發給員工,是安監、勞動等部門要求體檢報告原件必須存檔制作員工健康檔案。當記者要求看楊留洋去年的體檢報告時,何超美卻并未找到。

　　“可以說職業病鑒定這個主意是我出的,所有流程都是我在策劃”,對于楊留洋懷疑職業病鑒定中廠方未提供真實材料,何超美顯得有點生氣,“他現在是一個病人,心態沒有端正,我也不打算計較”。

　　何超美表示,作為一個正規的廠家,在職業病鑒定這一問題上,員工與廠方利益是一致的,廠方愿意提供一切必要的協助。“一旦鑒定為職業病,醫療費就可以向社保、雇主險申請報銷,公司何樂而不為呢?所以說我希望他能認定為職業病”。

　　何超美同時也表示,一旦職業病鑒定結果不利,廠方也不會袖手旁觀,會出于人道主義進行必要的援助。